姚建芳：网络刷单举证难、处罚轻 屡禁不止

摘要：日前，中国电子商务研究中心法律权益部分析师姚建芳在接受《经济》杂志就网络刷单采访时表示，电商平台信誉评价机制是电商卖家刷单的主要原因。对于电商卖家来说，刷单能快速形成商品销量高的假象，提高店铺的成交量和好评率，且相比正常的市场推广，刷单的成本低，效果显著。目前对于刷单的举证难，处罚轻，尤其是对刷单者个人的处罚轻，因此面对利益的诱惑，刷单从业者愿意冒险，屡禁不止。以下为该报道原文全文：《判刑！一条龙刷单何时休？》6月20日，全国首例组织刷单炒信被判刑案件受到了整个电商业的关注。被告人李某通过创建平台、组织会员刷单炒信并从中牟利的行为构成非法经营罪，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6个月。实际上，刷单现象早已屡见不鲜。早年间，北京的商业区就有各种托，到了互联网时代，刷单从线下延伸到了线上。整个中国，针对电商、O2O等新兴的互联网业务的虚构交易产品或服务价值高达6000亿元。刷单已经形成一条庞大的利益产业链，腐蚀着经济发展的活力和动力，遏制还需多方发力。一条龙服务刷单产业链因市场需求的增加，各种刷单工厂应运而生，据《2016年阿里巴巴平台治理年报》显示，去年共识别信用炒作网站179个，通过微信、QQ、YY语音等社交软件从事刷单的群组有5060个，其中90后群体比例高达43%。近几年，刷单因其成本低、见效快等优势俘虏了大批电商卖家。刷单不仅可以为自己刷好评、刷人气、刷排名，靠虚假信息来提升网店的信誉度，同时，还可以雇人给竞争对手刷差评。有电商卖家无奈地表示：刷单是为了提高店铺的信用，增加商品的购买记录，因为只有这样才会有用户光顾，才能在浏览的时候多停留一些时间，增加购买的可能。刷单与否，成为每个电商卖家必须面临的生死存亡问题，不刷单是等死！刷单也从电商蔓延到其他领域，其服务也越来越五花八门。对直播平台而言，刷单是一门十分火爆的生意，买粉丝、买人气、买评论、买热门、买礼物的人数都在几百到几万人不等。令人意外的是，众筹领域刷单现象也层出不穷，早在2016年中期，某品牌无人机在众筹平台募集破亿元，创下了行业纪录，与此同时质疑刷单的声音也不绝于耳。有业内人士推算，该无人机产品单价约8000元，累计销售1亿元的话，至少要卖出12500架无人机。但据预测资料显示，2016年，全球民用无人机的市场销量将达百万架。这两个数字的对比，难免让人产生刷单的质疑。此外，还有大量卖家可以提供众筹平台的刷单服务，业务内容包含网站独立访客、关注点赞、支持人数、支持金额、话题评论等。与此同时，刷单还滋生了刷手这一职业，其中大部分是为了挣外快的大学生和家庭妇女，他们主要通过QQ群或其他平台等方式进行联系。加入刷单组织接单非常容易，暑期轻松挣2000不上班动动手就能挣钱等口号遍布淘宝评论、微博和闲鱼。《经济》记者以刷单为关键词在QQ上检索，发现有多个QQ号和刷单讨论群组。目前市场上的刷单价格不一，一般每单在3-30元左右。以淘宝现有的卖家评分体系为例，300单好评即为钻石卖家，假设一个月刷满300单，所花费用最多不超过1万。一般而言，一个刷单组织者一天至少能放出7000到8000单，几乎每个刷手每天都能有不菲的收入。一位职业刷手告诉《经济》记者，刷单产业逐渐趋于规模化，而且刷单平台不会收取任何入会费。收入会费的都是骗人的，我们只收取个人佣金的2%，具体流程是在刷单平台上实名注册后，系统会自动发布一些淘宝链接，打开后就像平常购物一样，拍下商品、付款，然后电商卖家会发一个空包裹，等到买家确认收货后平台才会把压在平台上的担保金发到个人注册的账户上，担保金每天限取现3次。对此，中国政法大学民商经济法学院教授陈景善向《经济》记者表示，消费者在电商平台购物的时候，多会依据电商卖家过往的销售记录、销售评价来综合考虑，较高的评分有利于电商卖家吸引消费者，增加店铺流量和信誉。所以，部分电商卖家为了在电商平台的搜索系统中突显自己，便会刷单。电商卖家发布需求、刷手接单、垫付资金、快递作单、代为签收、完结交易、好评截图等众多环节无缝衔接，每个环节都有利可图，俨然形成了‘一条龙服务’的刷单产业链。电商平台信誉评价机制是电商卖家刷单的主要原因。对于电商卖家来说，刷单能快速形成商品销量高的假象，提高店铺的成交量和好评率，且相比正常的市场推广，刷单的成本低，效果显著。中国电子商务研究中心研究员姚建芳告诉《经济》记者：目前对于刷单的举证难，处罚轻，尤其是对刷单者个人的处罚轻，因此面对利益的诱惑，刷单从业者愿意冒险，屡禁不止。对此，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教授刘俊海向《经济》记者指出，刷单现象难以遏制的原因不外乎有4个：一是电商卖家唯利是图；二是平台疏于自律；三是行政监管有漏洞；四是消费者盲目刷信。对于部分电商卖家因为经营不善而选择刷单的现状，中国电子商务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刘俊斌向《经济》记者表示：电商卖家要有自信，不能盲目刷单，而是应该多在商品品质和互联网思维上下功夫，重视客户关系，逐步形成品牌和行业影响力，这样才能赢得消费者的青睐。刘俊海也指出，优质的商品服务才是电商卖家增强自身核心竞争力的关键。空包快递明码标价目前刷单行业已经形成了完整的产业链，部分快递营业网点为增加业务量，会接受电商卖家的刷单件，发空包或假包，成为刷单产业链中的重要环节。姚建芳说。公开报道显示，发空包刷单早已不是业内的新鲜事，各地邮政管理部门都曾开展过防范和查处快递参与空包刷信用等违法行为的专项行动，但现象仍旧不降反增。《经济》记者以空包代发为关键词检索网络，找出上百家空包代发网站。其中一个叫做空包网的代发网站，在网站注册充值后，只要向其提供收货人的地址、姓名、电话等信息，不用发货，就可以完成物流。据悉，不仅仅是网站，一些快递营业网点也可以代发空包快递。为此，《经济》记者特意暗访了中通在北京的一家快递营业网点，得知记者要开网店，想要刷信誉时，店员毫不避讳地向记者介绍了刷单的具体方法，并透露绝大部分的快递营业网点都承接刷单工作。他介绍说：只需要在第一次刷单时把你的身份证号给我，之后就按流程走。为了让交易看起来更真实，快递往往都是发出一个空的信封，他拿出一摞信封，抽出其中的一张说：这里边什么都不放，就是专门用来刷单的。在记者看来，这个信封与其他并无不同，但是快递公司都有自己的办法来区分。你看这种蓝色的信封，派件员一看到就知道是刷单的，不需要派件，会主动签收。当记者询问价格时，他表示刷单每单4元，单数不限。见记者有些犹豫，他解释说：一个面单成本2元，一个信封2毛，再减去干线费，我们也就挣3毛，其他快递公司刷单至少得6元，正常发单每单也要10元，这个价格已经很便宜了。所以我们发空包都是走量，赚不了多少钱。据他介绍，此前刷单都是靠YY语音统一指挥，不需要经过公司总部。那会儿便宜，每单就收2元，但现在所有的YY刷单平台都被关闭了，就没办法降价了。不过以后你们可以办个VIP，发快递会便宜些。在之后的沟通中，他建议每个月刷300单，就可以把销量和信用度刷上去。当记者质疑好评是否真实可信时，他说：我们会找不同等级的买家给你评价，看起来绝对真实。你们只需要提供店铺名称跟买家秀的照片，我发到微信朋友圈，其他网点人员自行下载后就可以给你们发好评了。此前，国家邮政局也重申了《中华人民共和国邮政法》《快递市场管理办法》《快递服务》国家标准等法律规定，指出快递企业不得参与或者配合电商通过虚构交易数量提升商业信誉，不得利用寄递渠道从事违法或者失信活动，更不得为他人刷信等违法和失信活动提供便利。然而，发空包现象依然存在，甚至已经成为业内公开的秘密。对此，姚建芳建议，作为电商市场中的协助者，快递企业要加强监管，严格控制空包，从源头上遏制刷单炒信的违法犯罪行为。建技术防火墙除了让消费者被不真实的数据蒙骗以外，刷单还破坏了诚信经营、公平竞争的电商环境，加剧市场的恶性竞争。陈景善告诉《经济》记者，在大数据时代，刷单造成的虚假繁荣不仅破坏了数据的真实性，还让数据的可信度下降，电商平台的质量和信用体系也面临冲击，还会对用户黏性造成不利影响。从短期来看，刷单能给电商卖家带来收益，能提升快递公司业务量，还能增加刷手的收入，但长此以往，通过刷单营造的人气终将崩塌。而且，对正当经营的电商卖家来说，刷单不仅会对其造成极大地冲击，还会形成劣币驱逐良币的局面，对消费者来说，刷单不仅使自身权益受损，还会动摇对电商的信任。刘俊斌补充说：刷单产生的泡沫数据不仅会让一些劣质产品得逞，而且对行业大数据、平台大数据和广告效应也会产生误导，甚至还会影响相关部门的决策。他建议，电商平台应优化排名制度，不再把好评、销量等作为排名的唯一依据，而是把诚信度、资质等作为更重要的参考指标。现在已经有大品牌企业要求平台这样做。对此，姚建芳认为，电商平台应进一步完善规则，尽量减少漏洞，利用技术及时发现刷单现象并进行有力地打击。电商平台对于刷单的监管尚存在漏洞，电商卖家仍有较多的空子可钻。陈景善举例：之前阿里巴巴通过大数据追踪刷手的行为记录，但是发现很多刷手都是兼职，既有真实购买和评价的记录，又有疑似刷单的记录，很难做出明确界定。另外，有些职业刷手还盗用买家的个人信息进行刷单，也增加了追踪的难度。所以，电商平台应当加强自身的数据监控和平台建设，从技术的角度加以强化。目前，电商平台在监管方面已经有所动作，例如在平台的聊天软件中监控刷单、刷钻等敏感字眼，会用大数据技术能力进行实时监控、追踪。据了解，刷单炒信被判刑一案正是由阿里巴巴运用大数据发现并主动向警方输送刷单线索的。恶性刷单行为，严重破坏了电商交易秩序、诚信环境，剥夺消费者对电商卖家信誉和商品质量的知情权。陈景善认为，整治刷单应多方合力，加强监管。2016年10月25日，八家互联网公司受国家发改委、工商总局、中央网信办等七部委邀请，共同组建了反刷单联盟，并通过《反刷单信息共享协议书》宣誓共享反刷单信息、共同打击网络刷单行为。完善立法其实，国外的一些电商平台也存在刷单的情况，但是整体情况比中国要好很多。陈景善称：国外的治理主要还是依赖于完善的立法、严格的执法、健全的信用体系。例如，德国的法规很完善，对电商卖家刷单的处罚力度也很大，一旦有类似欺诈性刷单的行为，电商卖家将会受到非常严厉的惩罚。订单上的数额就是电商卖家需要缴纳税费的数额，若不缴纳，不但涉嫌偷税漏税，而且还会构成欺诈消费者行为，澳大利亚也是如此，因此刷单并不划算。在信用体系较为健全的德国、澳大利亚、日本和法国等国家，若是电商卖家刷单被查处，经营将会举步维艰，无法维持。刘俊海也表示，在美国刷单是很明显的欺诈行为，一经查实便会有惩罚性赔偿，甚至涉及多个消费者时，还会有团体诉讼。雷杰展达律师事务所公司部主任曾毅告诉《经济》记者，刷单行为属于非法经营，虽然没有明文的法律依据，但是条款中有相应地表述。互联网信息分为经营性和非经营性两种，刷单行为明显是经营性的，而经营性的网络信息服务，必须是要取得许可的，刷单并没有取得许可，因此刷单触犯了《互联网信息服务管理办法》；同时，刷单行为属于利用互联网销售伪劣产品或者对商品、服务作虚假宣传等行为，构成犯罪，根据《全国人大常委会关于维护互联网安全的决定》规定，应依照刑法有关规定追究刑事责任。之前处理刷单行为的主要依据是《网络交易管理办法》，随着电子商务体量越来越大，对刷单行为的监管力度和处罚力度效果甚微，甚至公众不知道刷单是违法犯罪行为，在这种大背景下，‘刷单炒信被判刑’一案还具有警示所有从业者的意义。曾毅说。虽然电商平台可以查处某些刷单的网店，进行警示或关闭，但毕竟没有执法权，所以需要有关监管部门介入。监管机关的监管和处罚需要有法律依据，因此要加强电商平台的立法，完善有关法律法规，减少监管盲区。另外，还可以加强处罚力度，对刷单进行严格查处，提高违法成本，将刷单和社会信用体系建设相联系，使得刷单‘得不偿失’。监管机关、电商平台、店家和消费者，应当形成合力，营造公平竞争的电商环境。陈景善呼吁。曾毅也建议，消费者若是因为虚假宣传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则可以通过消费者保护法等各种途径去维权，还可以向平台举报。同时他也表示：只是一味地打击，而没有通过管理或者行政的手段规范、净化这个环境的话，效果未必是好的，因为刑事犯罪是很严厉的处罚，如果每个从业者都被这种法规规范的话，会打击他们的积极性。曾毅表示，要制止刷单行为，除了运用刑事手段处罚责任人，更要从管理的角度建立诚信的网络交易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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