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辉耀： 以规避风险为目的的跨国并购不是主流

近年来，中国企业“走出去”风潮四起，跨国并购案此起彼伏。应该怎么看待这种现象？TPP（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RCEP（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FTAAP（亚太自由贸易区）等近来热议的国际贸易协定，对中国企业“走出去”又有什么样的影响？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以下简称《21世纪》)在第三届中国企业全球化论坛期间就前述问题，独家专访了中国与全球化智库主任、商务部中国国际经济合作学会副会长王辉耀。王辉耀认为，中国企业“走出去”，其主要动力是能力达到了“走出去”的水平，同时有国家政策和标杆企业的带动。他同时提到，任何大的区域贸易协议，都需要中美两国参与，可在 TPP、RCEP基础上构建新的环亚太贸易协议。而此协议一旦达成，将利好中国服务业“走出去”。因规避风险而跨国并购的企业是少数《21世纪》：2015年以来，中国企业跨国并购案很多。有些观点认为这与国内经营状况有关，需要“走出去”规避风险。怎么看这样的观点？王辉耀：这些年来中国企业在“走出去”后得到了成长。企业经过二三十年的摔打，达到了“走出去”的水平。而国家现在倡导的理念，比如全球治理理念、“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一带一路”倡议等，都是外向理念和政策。这些对中国企业“走出去”都是有引领作用的。现在，“走出去”的企业中也有不少标杆企业，像华为等，他们在国外的成功故事，鼓励了更多企业“走出去”。当然，也不排除有些企业为了分散风险，寻找更多的回报，在全球范围寻找投资机会，带来多元化的投资结果。《21世纪》：就是说企业出于分散风险的目的“走出去”占比比较小，更多的是来自国家政策引领、标杆企业的带动等影响？王辉耀：分散风险是企业天生的DNA，“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个投资的黄金定律不管什么时候都在。但是“走出去”这个大势，这些政策利好都是近几年来才有的。中国这几年把眼光放在全世界，每次国家领导人出访，都带着几十个上百个企业家，并且都会举办企业峰会。还有其他因素会影响企业“走出去”这个结果，比如旅游和投资移民。大的区域贸易协议离不开中美协作《21世纪》：助力中国企业“走出去”，需要新的投资贸易协定。美国大选后，市场比较关注的是，TPP可能会流产，有观点说有中国参与的RCEP可能会成为替代方案，你怎么看？王辉耀：WTO和RCEP主要是关于货物贸易的协议，TPP协议以服务贸易为主，是全球贸易的升级版，代表更高一层的贸易安排。中国的GDP中服务业占了较大比重，超过50%，在“十三五”末比重会达到60%。这么大的比重，中国服务业需要“走出去”，包括旅游、金融、保险、教育等，中国需要其它国家的开放。但是中国没能参与TPP的谈判，这个协议可以说是不完善的。任何比较大的区域贸易协议，缺少全球第一贸易国中国是不完善的。但话说回来，中国和东盟推进的RCEP，缺陷是没有美国参与。任何比较大的区域贸易协议，没有中美两国共同参与和共同推动，不太容易成功。TPP已有十二个国家达成共识，其中有很多值得推广的贸易自由化、便利化的协议，特别是在服务贸易上通过了很多宝贵的共识。RCEP也初步达成一些贸易上的共识。中国前些年提出亚太自贸区（FTAAP），近来也在重申。该协定涵盖了TPP、RCEP的一些国家和地区。我的建议是应该在TPP、RCEP已经达成的共识基础上，形成新的环亚太自贸区协定。中国、美国、东盟、日本、印度，都参与这个协议。形成新的贸易协定，对全世界的贸易都会有推动作用。现在全球化到了2.0版本，1.0版本是布雷顿森林体系之后建立的，在此期间成立了联合国、世界银行、WTO等。这个制度已经运作了几十年，中国积极参与其中，也从现有体系获得了很多益处，中国是全球化坚定不移的支持者。中美两国合则1+1大于2，实现共赢；分开，会有很大不稳定、缺陷。积极参与到全球化2.0中，共同提升、改进现有体制，这是中美两国不可缺少的责任。“市场换市场”支持服务业“走出去”《21世纪》：今后哪些领域将成为中国企业“走出去”的热点？王辉耀：对中国服务业“走出去”会有较大的促进，制造业企业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已经“走出去”。现在是服务领域的企业，高科技、金融、互联网等领域的企业都开始“走出去”，但受到很多限制。如果达成新的贸易安排，特别是服务业，中国下一代、新生代的企业“走出去”都会有新的便利。中国的改革开放1.0时代发展了制造业，海尔等企业成功“走出去”了；2.0时代是高科技企业、互联网企业等发展了，现在这些企业走出国门存在很多障碍，很多国家都没有开放相关市场。制造业时代，中国经济走出了一条“市场换技术”的道路，到服务业时代，是不是能用“市场换市场”的方式呢？也就是说，用中国市场的开放换海外市场的开放。《21世纪》：相较于中国内地，香港和澳门可能在服务业上会更加成熟。有专家说珠三角制造业强，能不能以珠三角制造+港澳服务打包走出去，以后会不会扩展到内地制造+港澳服务的方式？王辉耀：当年设经济特区，全国看深圳，深圳看港澳。现在企业要“走出去”，也要看香港专业人士，像律师、会计师、中介机构、投行。将这些服务业和内地嫁接起来，帮助内地企业“走出去”，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方法。当年国外企业“走进来”的时候，港澳和国外的企业嫁接非常好，帮助外国企业“走进来”。现在港澳在帮助内地企业 “走出去”方面还有提升空间。港澳企业国际化比内地企业早三四十年，有一大批国际化人才，有成熟的、和国际接轨的法律对接系统，司法、贸易游戏规则等都有和国际对接的系统。他们能很快中转，很快能把国内投资流输送出去。内地这种类似中转站或变压器的功能还处于缺失状态。我们应该利用港澳中转站功能，这一块还需要继续发挥，应该给予更多的关注。其次，就是我们在海外六千万的华人华侨，也是当年将国外资金、资源“引进来”的主力。同样，我们现在“走出去”，也应该利用这六千万的华人华侨。要帮助中国企业“走出去”，要把中国在各个国家，特别是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华人华侨这一宝贵资源利用起来。另外，需要指出的是，原来外国企业进入中国时，他们不是单枪匹马进来的，而是通过合资、合营、“三来一补”等方式，最后才独资；但是现在很多企业一出去就是独资，并购，马上成为大股东，会出现水土不服的情况。我认为中国企业“走出去”，可以采用合资合营、与当地企业合作成为战略伙伴等方式，但这种方式现在还比较少。通过合资合营的合作方式，两家成立一个新公司，两边都有理事会、董事会来共同管理、协商，这样会好一点。来源: 21世纪经济报道  本报记者 戴春晨 实习生 黄妙哲 三亚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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